人世间，人间事。

——2019.3.10-4.10

（一）

记得3.10这天是周日，阴天，也是我搬出学校和男朋友开启同居生活的第一天，把东西从学校搬到住处，收拾完已经是晚上，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却收到妈妈很多很多条长达60s的语音轰炸。内容大概是外婆今天大发了一场脾气，为了出气便打电话责骂了妈妈然后也生我和姐姐的气，因为从过年见面后我们都没给她打过电话。我才想起，春节后回来正式上班了因为要重新适应工作和忙论文的事情，确实很久没给电话外婆，以前她会数落我们几句然后就算了，这次应该也是吧，明晚下班就给她打一个，哄两句准没事，我回复妈妈，其实有点敷衍。

在我们家，因为爸爸这边奶奶在他很小就去世了，所以我没有喊过谁“奶奶”，爷爷也在我比较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我从小都是和外公外婆亲。姐姐是在外公外婆家出生的——韶关市新丰县，一个离我们在韶关市的家大概开车两小时的县城，但是以前交通不方便的时候坐大巴其实都要4.5个小时，所以一直觉得那个地方是挺远的。姐姐出生几个月后妈妈就去打工了，接着和爸爸回到韶关生活，一直是外婆外公帮忙带着，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四十多岁，外公在学校做老师，她就在家带小孩。两年后我也出生了，母乳还没喝够，妈妈又怀上了弟弟，确实是头疼…于是，我又被外婆揽过去包养了，说是心疼妈妈没有家公家婆帮忙，她离的又远，让妈妈把孩子送过来她带吧。就这样，几个月大的我被外婆带到6岁，才回爸妈身边。总是听她说，我超级能哭，而且都挑半夜，一定得她背着在镇上的街巷来回走才消停些，外公带着姐姐睡，而她自己背着我大半夜走路上，把她吓得慌但是不走我又不停的哭拿我没办法。我小时候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隐约的记得那时候的生活，白天姐姐年龄比较大就被大姨带去她上班的幼儿园跟读或者被外公带去学校办公室里看书，我就跟着外婆去家后边的田，她种菜浇水，我就搓泥巴，每回她过来我这边了我就说请她吃糍粑。或是看外婆和街坊邻居打牌，我总是会在洗牌的时候把大鬼或小鬼偷给外婆，她会装装样子责怪我但还是把我的牌收入囊中了，赢的次数多了别的婆婆就生气了，她还会谦虚的安慰几句。到了下午外公就会下班回来做饭，从我有记忆起都是外公做饭，外婆点菜。晚上是在一个大房间里，靠门口一张床外婆带我睡，角落放一张床外公带姐姐睡。我6岁回到爸妈身边时，我和外婆都哭了好几个月，每周妈妈带我去电话亭打两次电话给外婆，每次一打电话两个人就在电话里哭，妈妈说我们把电话费都浪费了。姐姐是升六年级那年回来韶关的，也是爷爷准备退休的那年，舅舅要接他们过去顺德生活了，外婆这回哭的更厉害了，把我和妈妈都大骂一场说我们把姐姐忽悠回去了。所以，从小到大，我和姐姐都和外公外婆特别亲，外公是严肃不善言辞但默默爱我们的，外婆是热情宠爱我们但很有脾气很任性的，我是真的爱他们。

时间回到2019.3.11，上班期间再次收到妈妈消息，说听舅舅说外婆真的很不舒服了，一整天吃不下东西，没力气，就躺床上，腿痛腰痛，带去医院看骨科医生说营养不好，得慢慢恢复食欲才能再次打膝盖封闭针，身体太虚弱不适合住院打药水之类的话。我心里有点着急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下班，打电话过去，是外公接的，他小声和外婆说了句是洁仔孙女仔的电话，听吗？我没听到外婆的回答，但是外公说她睡了别担心他会帮我转达我来了电话的，我知道外婆肯定是生气了不肯听我电话，外公安慰我的话让我更觉得事情不简单，那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因为外婆的身体哭了。

（二）

3.15，周五下班就直接买了到顺德容桂站的轻轨票，回到家里是10点半了，妈妈也从韶关过来了，我直接去五楼外婆房间，她躺床上，背对着门口，看背影就觉得老了很多，我过去抱着她喊她，说我过来了婆，别生我气哦好嘛。她第一句就是哎呀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先下四楼吃晚饭吧。我鼻子一酸，说好的生气呢？

下去吃饭，然后洗澡，吹头发的时候妈妈就说外婆念叨我怎么还没弄好呢。我赶紧进房间，今晚和外婆睡，她真是身体弱了，以往一有机会和我睡的话一定拉着我聊天聊到深夜的，今天的她完全提不起力气和我说话，心里隐隐的担心，这真的是营养不良而已吗？晚上几乎一晚没睡，睡前说好了夜晚上厕所一定要叫我，不能自己走过去怕摔到，外婆起来小便5次，她都是不叫我自己默默的起床用电筒照着去厕所，每次她起来准备穿鞋的时候我就醒了，她都是和我说她自己可以的可以的，让我睡。然而扶她走的时候才知道，到厕所仅仅是三四米的距离，她却走的摇摇晃晃很难支撑，回到床上问她刚刚睡着没，她说睡不着，头好像有发动机在里面一直轰隆隆的响……

3.16周六，一上午外婆都昏昏沉沉，吃东西只能吃下几口，坐在凳子上都感觉累的眼睛睁不开，这是第一次看见外婆身体这么弱。到了下午她上楼睡午觉，我陪她，发现她有点抖，问她她说有点发冷，我把床上的被子都盖她身上，抱着她。其实那天天气是比较闷热的一点也不冷，果然过了会儿摸她额头，发热了，一探热，38.9°，赶紧下楼和大人们说，我妈急了，坚决说要送医院，不管之前骨科医生说的什么不适合住院，都不听了，安排我们收拾衣裤生活用品，爸爸把外婆背下楼。路上外婆吐了，整个人更昏沉了，提前联系了在医院的亲戚，让我们直接去住院部内分泌科找某位主任，说是急诊那边排队的话等两天可能都没有床位，感慨现在的医院真的比超市还热闹……见到医生后问了发烧情况，出鼻血情况，糖尿病病史情况，食欲情况等等，最后口述结论是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贫血，要马上住院输血，普通病房已经没了只剩唯一一间VIP的还是刚刚才空出来，问380一晚住不住？住，办理入院手续。抽了几管血，装吸氧机，量血压，输液退烧等等。接着等了几个小时初步检测结果是，重度贫血，同时血小板极少随时有内部出血且无法止血的危险。需要马上从血库调血，今晚连夜要输2袋300ml的血，一袋800块，明天还要输血小板，一袋1400块。脑袋有点懵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但是因为医生说还没查出原因，如果是感染引起的就好办，不是的话很难办，侥幸心理让我期待得到的是感染的结果。外婆个人精神状态很差很没体力但是脑袋是很清醒的，护士问她:婆婆叫什么名字多少岁呀？她都能答上，其实婆婆是69岁，但是身份证是64岁，她听到医生和我们说如果填资料问多少岁还是要说64岁这样才对得上，她居然也听的进，迷迷糊糊还会说64岁。名字和年龄，是外婆在顺德生活了十年说粤语说的最标准的两句话。

（三）

3.17周日，今天继续输液，输血和血小板，血小板检测值为30多，正常人的是（100~300）×10^9个/L，原因还没能检查出来，昨天输了血后今天外婆比较有精神说话，我心里有点舒坦些，下午该回去广州了第二天要上班，她一直催我早点回去休息，一直叮嘱舅舅要送我去轻轨站。背着包抱抱外婆，亲亲她，告诉她就是贫血而已好好休养调理，下周我再过来，她马上说不用来不用这么辛苦，来医院看也看不好，等婆婆好了出院了再过来。鼻头酸，以前我都隔一两个月才过来一次，外婆也不懂轻轨什么的多方便，总觉得我过来很远，跨市呢，其实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情，转身离开病房的时候哭的像个傻子，护士们楞楞的看着我。

3.18周一，上班期间忍不住会留意家庭群里爸妈阿姨舅舅他们汇报的情况，医生怀疑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或是白血病，但是桂洲医院这边没得做骨髓穿刺，需要转院去顺德第一人民医院才能做穿刺确诊，主治医生在联系床位中。崩溃，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这些病，以往都只在朋友圈轻松筹里见过啊…现在真的要发生在我亲爱的外婆身上吗？很希望赶紧转院做检查知道个好一些的结果，百度知乎豆瓣的关键词变成这两个病名，对比两个病的严重性，如果一定要二选一，我想祈祷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吧，听起来好像好一点点？

3.19今天转院成功，做了骨髓穿刺，在外婆腰椎处穿了个孔，她疼的晚上睡不着，但是很乖的配合，这时候很庆幸她没文化，我们就哄着说要做好检查搞清楚贫血的原因才能给你配营养药哦，她很乖说好知道了。结果需要三天才能出来。

3.20今天早上妈妈说6点多外婆大半夜才输完液没睡多久就被护士过来抽了14管血，她看着心都碎了，一直在说为什么要抽这么多？外婆虚弱的说让她抽吧抽了医生才能做检查才能好啊，妈妈说听到就冲进厕所哭了。

3.21结果出来，情况非常复杂，像白血病又像重度的再生障碍性贫血，但都是非常严重的，只有血小板升上来才有活路，后续化疗和骨髓移植要不要做需要做个活检送去武汉才能知道，差不多一万块检查费，十个工作日出结果，问做不做？妈妈坚决的说:做。大家心里都如同晴天霹雳，该面对现实了，是很严重的病了，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死亡，还有一大笔钱与病魔长跑，我们选择继续检查，治疗，陪伴长跑。做活检又要骨髓穿刺，这回是在骨盆两边穿孔，先穿了一边，医生和我妈妈说这边抽不出骨髓得再穿另外一边，妈妈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医生用一个像螺丝钉的东西在外婆骨盆处钻孔，眼泪止不住流。这回外婆更痛了，由于是骨盆两边，导致坐起来吃饭都艰难，但是她都忍着了，外婆你好坚强呢。

3.22入院这几天已经输了很多很多袋血和血小板，也抽了很多血，不知道拿去干嘛，但是医生说要抽，那就只能抽了，总体情况没有好转。听说今天外婆嘴巴还出血了，医生说是血小板太低所以自动出血，赶紧打了止血针才能止住。还出现了血便的情况，妈妈趁她没看到就赶紧去倒了。手打针的地方淤血散布的整个手背都是黑青的，自身基本没有活血散血的功能，身上也出现多出皮下出血点。问医生，医生就说，这个病就是这样的，血小板低，如果一直无法提升身体就会出现皮下出血口腔出血内脏出血甚至脑出血昏迷等情况，会一直打止血针但是内脏的和脑部如果出现出血就没办法了，还很残忍的加一句在我们这个科室去世的不是发烧走的就是出血走的。除了眼泪没有别的能发泄的方式，才发现面对病魔，亲人能做的是这么有限，仅仅是探望和陪伴。今天周五，我可以去看她了，第一句话是洁，怎么又过来啊，吃饭没啊你们要给她买饭吃哦，泪目…过去抱抱亲亲她，告诉她我下班吃饱饭才过来的，想给你打包虾饺呢但是他们说你现在还吃不得，还有个猪肠粉特别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等你好了给你买。

3.23今天周六，姐姐和我的男朋友都过来了，希望可以让她开心一些，之前一直唠叨要见我们男朋友，我们都忽悠她下次先下次先，这回我们俩商量着就带来吧，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很害怕留下又一个遗憾。她周五就听说这周六我们要带男朋友来，就一定要爸妈大姨他们帮她洗个头，入院到现在一个星期了没洗过头，她真的是非常爱干净房间收拾的很整齐的那种人，没办法，虽然这样折腾有点危险担心身体动作太大导致内出血，但大人们还是小心翼翼给她洗了，我笑她说好靓女哦孙女都没你好看了。今天大早上的就有检查要做，外婆很早就起了床，折腾了两小时回来她就闭眼休息了，说要留点精力见我们男朋友。

11点多，姐姐和她男朋友还有我男朋友来了，提着果篮牛奶什么的，进门我教黄振威用新丰话跟她说:外婆，要注意身体，吃多点饭，不标准的话把外婆逗笑了。今天外公也在，我们给了外婆和外公红包，外婆特别不好意思还回了红包给我们，这个红包以后我都不会用的，好好留着。没什么力气聊天，语言也不是特别通，她就是看着这两个男生，然后和我外公说我和姐姐眼睛很利索，挑的都不错，都好高大哦敏那个白白胖胖高高的，洁这个没这么高但是也靓仔（感觉只是客套话，过后我一直嘲笑黄振威外婆不认可他容颜）。一到中午又是一个劲催我们去吃饭，留下外公陪她，本来是不放心的但想到入院以来他们都没有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那就留一两个小时给他们吧。其实后来才知道外公第一次来看外婆，来到这个科室，看到外婆虚弱的样子加上隔壁床是白血病，他就腿软了，回去根本睡不着血压也升高，很害怕。

吃完饭回来我们陪外婆待着，大人们回家开家庭会议，面对这种情况且后期有可能需要做骨髓移植，是时候讨论好资金问题，怎么轮流照顾外婆的问题等等。其实陪着外婆她没有太多气力说话，带来的果篮都是姐姐按她口味挑的水果，给她洗了草莓圣女果山竹，每种吃一两口，她最爱山竹，说以前没吃过等她出院了要买回家好好的吃，姐姐说你喜欢吃下次再给你买。但是她喜欢吃的身体却偏偏不允许，外婆已经是有一两年糖尿病史的了，下午医生来测血糖就升到了14.5，太高了，马上得哄着说水果不能吃太多哈，出院再给你买，这段时间我们就尽量不吃。她每天都只吃得下几口粥，今天难得想吃多几口水果却又说不行了，她带着失望的眼神说好，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下午男朋友们先回广州了，今晚我和姐姐还有表哥在这照顾外婆，很多夜尿，我们基本一夜无眠。

3.24周日，早上一转身发现她流鼻血了，吓得赶紧去找医生。用带药水的棉花止了血后发现外婆很淡定，还和我们说以前经常打个喷嚏留了一堆鼻血，以为是热气了……我忍不住责怪她说怎么之前就不和孩子们说？知不知道无缘无故流鼻血是很危险的？姐姐手碰了下我，示意我别把病情透露得太严重的感觉。护士面 {MOD}凝重的过来汇报昨天的血小板检测值:3，让我们尽量别让外婆下床上厕所了，用纸尿裤吧。但是外婆带点恳求的说你们把那个兜移过床边来，我下床就好不走去厕所了，行不？唉，心里难受无奈，不忍心让外婆在病床上失去她捍卫的尊严。今天又得回广州了，每次回去都是我很难过很舍不得，有种见一次少一次的感觉，外婆反而觉得自己住一段时间院就要出院了让我们做孙女的别老来医院不吉利。

3.25周一早上醒来就看家庭群，又有非常不乐观的消息，5点多被抽了3管血后发冷接着发烧到38.9°，喉咙咳出血，医生让家属过去办公室谈话，说现在要打丙球蛋白了，要打很多很多，每天8支先打三天24支，每支680元。上网查了下，大量打丙球蛋白对于血小板低的人来说相当于是抢救行为，输了丙球蛋白后血小板会短期内上升但只能维持十多天就会下降恢复原来的值。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医生希望打这个来维持外婆的生命直到送去武汉的活检结果出来。下午开始输丙球蛋白了，妈妈说她从韶关安排好家里的事还有工作之后赶来顺德，来到病房门口那一刻正是外婆打了丙球蛋白副作用发作的时候，整个人发冷的在叫在喊，妈妈看着腿都软了丢了手上的行李冲过去抱着外婆一边大喊医生忍不住大骂着要是我妈这样走了我就跟你们没完之类的话，护士吓得马上停了针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外婆渐渐平静了，医生才来，说是会有少量病人有这种反应，问妈妈还打不打？不打的话这几天可能就没命了，妈哭着说:打。

3.26周二今天血小板变成2了，打了丙球蛋白没有任何起效，反而从3又降为2了……医生又让买一种叫“艾曲泊帕乙醇胺片”的药，一盒28粒，5800元，每天吃一粒。买了，丙球也继续打，希望今天能够起效吧。

3.27周三，今天24支丙球蛋白打完了，血小板没涨，医生没给出什么原因，很不耐烦，妈妈追着问多几回他反怼你妈这么复杂的情况，我不吃不喝和你解释她的病你也救不了她。妈妈是很暴脾气的人但是在这医生面前她不敢发脾气，反而讨好的说杨主任好的那我不烦你了我把我妈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他又阴阳怪气的说那我可受不起，在我手上死去的这类病人数不清多少了，昨天才有一个叫车回老家了……妈妈无话可说哭着走了

3.28周四，今天外婆又发烧，眼睛肿的睁不开，让舅妈去问问医生什么原因，他给的回答就是这个病是这样的。血小板还是2，一整天就喝了几口汤和几块淮山

3.29周五，今天情况又差了点，嘴里出现了霉菌，一坨坨黄 {MOD}很可怕的东西，医生喊妈妈去办公室，说这个霉菌也是很危险的东西要马上处理，让买了一种2800/支的药水，喝七天。武汉的结果出来了一部分，显示外婆的血液中有四种抗体，其中一种就是丙球蛋白，也就是之前打的24支等于白受罪，之前输的十多包血，好几包血小板以及血粒都没效果。判断外婆的造血功能造出来的血都是坏血，也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血基因变异的症状都有，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伴有多种疾病……晚上来到外婆这，明显精神状态比上周更差了很多，她还是会问我吃饭没，但却没太多气力说别的了，眼睛是一直闭着的。

3.30周六，今天打三支人血白蛋白，血小板还是2，感觉医生能做的治疗都做了，好像没有太多别的方案了，心里感觉很闷很无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今天就得回去弄论文了，赶紧弄完清明过来好好陪外婆吧。

（四）

3.31-4.5，这几天都进入瓶颈期，外婆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发烧，腹胀得严重，全身疼痛，便血尿血，口腔霉菌，皮下多处出血，一块块的淤青黑紫，睡不着，吃不下东西，眼睛累的睁不开……外公高血压也严重，晚上睡不着，闭上眼就想起外婆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每天下班路上看群里的视频和消息，外婆痛苦的样子，手到处乌黑，嘴唇也渗血……每天下班都在公交或地铁上哭的眼泪鼻涕止不住，完全不顾路人怎么看，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吧。

4.6，周六，今天是清明节假期的第二天了，昨天用了一天把论文查重关过了，降到了2%，这大概是最近比较欣慰的事情。中午赶过去医院，这次好像被下了最后通牒，医生也让妈妈签字了，目前没有治疗方法了，主治医生也问过了广州和武汉的专家，能做的都做了，都没有任何起效，现在还能做的就是对症治疗，减轻她的痛苦，发烧了打退烧针，出血了打止血针，腹胀了就禁食加灌肠……也就是说，没有治好的办法了。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的生命就这样进入了倒数，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要做骨髓移植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已经准备好要陪外婆打赢这场硬仗了，现在我们是不战而败了？过去医院的路上哭着看纪录片《人间世》第二季最后一集——暴风雪，那些经过重症的病人就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雪，有些人穿过了这场雪有些人却倒下了。

来到医院看到外婆第一眼，眼泪就止不住了，好在她没睁开眼睛，只是听了我声音就说怎么我又这么辛苦赶过来，吃饭没之类的。我看见她的头发被剪掉了，背面看像个男人，她肯定是不喜欢的，眼睛浮肿无力睁开，手背手腕都是黑青的，嘴唇被口腔渗出的血染红后干成块，每一次呼吸都带动整个上身起伏，感觉用了全身的力气。摸摸她的头说嗨呀婆，头发剪掉了好啊多凉爽，然后亲了她一口就跑出病房大哭了一场，不仅是因为心疼更多的还有绝望，医生说了没得治了，我没得抱任何希望了。妈妈出来抱着我，也哭出了声，说她也不想她也害怕，但是不能让外婆发现啊。我把哭声收小了，是的，不能让她发现，没准她的生存意志能坚持下来，能出现奇迹呢？

今晚是我和姐姐，妈妈和大姨四个人守在病房，因为平日里照顾外婆的人太多了，护士就把另外两张病床的病人转了病房，给我们腾了些位置，也是怕我们打扰到别的病人，他们都是白血病患者，一个29岁的男人和一个40岁的女人。姐姐下班后就赶来，看她多带了几套衣服，估计是怕有不测要多住几天。外婆已经腹胀的像个皮球，很痛苦，禁食了几天却还是没能解决。今晚要做今天的第三次灌肠，也就是把开塞露从肛门通到肠道刺激蠕动，好排出一些排泄物和气体，我们在旁边帮忙，看着纸尿裤上从她身体流出的血，一股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再看看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不说话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但是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被她发现。她一定很痛苦吧，平时自己照顾自己，还把孙子孙女们料理的好好的，这么爱干净的人，如今被这么多人围着大小便还把病服床单都弄脏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她此刻在想什么呢？会恨自己没用吗？我好想抱抱她，我过去从她后面抱了她，说排出些东西就好，这样你就舒服多了哦。

晚上她喊了一晚上，一直用家乡话重复喊妈啊好辛苦，这可怎么办好？甚至说出宁愿死了好了，我哭着去安慰她，她说别哭傻女，婆婆也不想走的，但是婆婆好苦…我抓着拳头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无力。12点过了，发现姐姐坐在凳子上默默许了个愿，这一刻我拍了下来，她和我说，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余生的愿望她都可以不许了。祝你24岁生日快乐，梦想成真

4.7周日，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上半夜我和姐姐看着外婆，她有一点想转身的动静我们就赶紧过去帮助她转身，全身痛的时候如果一直保持一个睡姿会更加难受，她喊的难受的时候我们帮她顺时针揉肚子，真的和皮球一样胀起来的肚子，好希望我不停的揉就能消下去。每次我或姐姐一过来她就会说快去睡，睡啊，很晚了，有事你妈或你姨来就行，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顾着我们，她真的太疼我们两姐妹了，我好爱好爱她啊！！！能不能不这样折磨她！！！

半夜两点多发烧了，接近39°，我拿着温度计去找医生，深夜医院的走廊很安静但我却一点也不害怕，有一对夫妇坐在凳子上很沉重，后面才知道他们的女儿14岁，急性白血病，全身多出出血，喉咙和耳孔都出血。由衷的觉得只要身边的人身体健康平安就好，可是现在这是很奢侈的想法了。医生来了，又是打退烧针，没别的办法，外婆痛苦得很烦躁，几乎哀求的声音问医生能不能不打针，我好困好累，已经几天没睡过觉了，我好痛……医生哄着说阿婆，不打针一直发烧不行的啊，要退烧才会好啊，打针也不影响你睡觉啊。她这两天的确是烦躁的异常，可能到达了最痛苦的时候，心中无奈也困惑，花了很多钱治了这么久怎么自己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呢？她不像我们，知道答案原来是那样。

早上她醒来让妈妈帮忙包了个红包给姐姐，说今天她生日，要记得让外公煮她喜欢吃的紫苏焖鸭下巴叫舅舅送过来，怕我吃醋还和我说，洁如果婆婆能活到你生日也给你包。好想说，求求你一定要活到那天好吗？我生日过了就是你亲孙女的生日，接着就是你亲孙子的生日，再接着就是你的70大寿了啊，我求求你了……但是她脑袋真的很清醒，身体却在受折磨，这样活着会更痛苦吧？

和姐姐去医院餐厅买早餐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妈妈和大姨抱着外婆哭，原来是帮外婆换尿裤的时候她和妈妈说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问妈妈自己该怎么办？妈妈忍不住哭出了声，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问她:妈，你想回新丰老家吗？我们去那边的医院吧，那边的院长我们认识，他说给我们介绍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回去治，怎么样？其实都是骗她，因为这里的医生告诉我们可以准备出院回老家了，不然到时连回家都回不了。外婆虚弱的回答说好，我想回去。我手里提着热腾的早餐感觉心里一阵凉，到了回家这一步了，不可能挽回了。妈妈让我去联系安捷转运的救护车，我哭着打电话问价格问流程，对方没有情感的回答四千块，医疗设备齐全，先给一千五押金，随时出发。然后大姨给外公家里打电话，不久后外公带着表弟表妹过来了，我知道这是外公和外婆的最后一面，因为他没办法跟回老家承受那个过程，舅舅舅妈三姨也都收拾好衣服用品一起过来，三姨甚至把外婆家里爱穿的衣服裤子鞋子都带来了，因为在她走后要烧给她，我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昨晚挣扎了一晚上，外婆的嘴唇又沾了许多鲜血，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鲜红嘴唇的她，如果不是因为病，给她擦上口红该多好看？她和外公之间没有什么对话，外公让她安心养病，她交代外公如果她走了，存折里的钱要分给四个女儿一部分，剩下的再给舅舅。妈妈和阿姨们痛哭，让她别乱说话。她听见我和姐姐哭，又艰难的说，别哭，婆婆生也保佑你们，死也保佑你们。除了眼泪，无言，我和姐姐决定请假一周，跟着回新丰，不想错过一秒钟可以坐在她旁边的时间。

到新丰了，去了县人民医院，病房比顺德的旧很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我们是怎么也不会甘心回来这里的啊。外婆却出奇的平静，没有再喊了，和我们说困了，睡会儿。很担心她就这么睡过去，我们一直时不时叫她，让她不能睡得太沉哦，明天老家很多人想要来看你的哦，你的两个老堂姐姐也要来呢，她说放心吧我就是想睡觉了，死不了。今晚舅舅舅妈和三姨在这守着，我们在酒店里全部人手机都开着响铃，睡得很警惕，但一晚都很安静，倒是半夜给姐姐的哭声弄醒了，看了下手机，凌晨四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我实在太累了，摸了摸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就睡了。

（五）

4.8周一，早上七点多起床买了早餐就去医院，外婆昨晚睡得很好，说痛减轻了些，好久没有睡着过了，心里比较平静。我和姐姐很开心，一度觉得有希望，不断百度知乎找关于中医的知识，希望有民间老中医能够给外婆一丝机会。10点多陆续有外婆老家的亲戚来了，有些是循例来看看，也有些是看到她的样子就哽咽但还是说些乐观安慰的话，外婆的老姐妹来了，她们一说话外婆就流眼泪了，她很委屈的说姐，我是没多少时间了，你们要长命百岁。

在场的我们都哭的说不出话了，好在她没睁开眼睛，不然该骂我们吧。

到了中午大家都离开了，她说想好好睡会儿，我和姐姐守着她，觉得心情好些了，看到她没有痛苦的喊就已经替她开心了。我在看护床上什么也不做的发了半小时呆，想起以前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暑假我都会从韶关回来新丰，外婆外公也会从顺德回来，我们会在这度个小假，也不做啥，就是在这住着，吃喝拉撒睡，晚上外婆经常会在外公睡着之后过来房间找我和姐姐聊天聊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们起不来吃早餐就会被外公说，我们点头应着之后还是会继续，那真的是很幸福的日子。

下午，外婆突然又开始了不舒服，恢复了在顺德的状态，我们都很无助。到了晚上7点多，感觉她真的痛到了极致，我们抱着她哭着说不想她走，能不能不要走？她说她也不想，真的不想，但是好痛啊…外婆不是个忍不了痛的人，去年不小心摔倒腰椎骨裂了她在医院也没喊，医生还说她很勇敢，之前做三次骨髓穿刺痛的睡不着觉起不来身也没喊过，现在到底是多少级的疼痛能把她逼成这样？我们哭着去问医生能不能打止痛针，她说不能，外婆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支止痛针下去基本人就昏迷了。她小便也开始变得很痛苦，每一次小便都如刀割一样的痛，我们找医生给她插尿管，有损伤出血的风险但是我们还是做了，能为她最大程度额减少痛苦是我们目前最唯一的心愿，不奢求她能好起来了……

4.9，昨晚10点多三个表弟表妹来了，今天凌晨1点半弟弟从浙江坐飞机到广州，爸爸接他回到新丰是3点半了。看见爸爸回来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一幕是，外婆痛苦的拉着爸爸的手说你比较大，能不能把我转回顺德医院，我有个存折里面有一笔钱，我想能救救我的命。病房里的我们都愣了，原来她这么痛苦还是想活着，她想看着我们，享享子孙的福啊，全部人都忍不住哭了，爸爸认为应该告诉她真相，她有权利知道的，但我真的觉得好残忍。他轻轻的握着外婆的手很温柔很温柔的说，妈，目前你身体的问题在顺德医院的那个杨主任已经用尽办法了，他也帮你问了广州和武汉大医院的专家，叫我们打的那些营养针啊你还记得吗？还有很多别的药我们都打了都吃了，暂时没有办法啊妈，他说让你回来家里医院静养着等他们研发出新方法就会马上告诉我们的，所以你要好好听话活着，到时我们就能回去治了。接着妈妈大姨舅舅，都和她哭着说了，她沉默了会就说没得救的话就算了吧，算了吧，睡觉了。还是痛着还是轻声喊着，但不与我们说这个话题了，病房里是很沉重的气氛。

天亮了，大家都一晚没睡，外婆也在痛苦的喊了一晚，大人们有个沉痛的决定，希望可以让止痛针扮演安乐死的角 {MOD}，让她不那么痛苦是我们最后的孝敬，征求了每一个人的意见，我看到外婆痛苦的样子其实已经好几次希望偷偷给她喝桌上那瓶布洛芬混悬液了，姐姐一开始是任性的说不同意不管她痛也好不痛也好就要她活着，哭过后还是同意了，舅舅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最后也同意了，他擦干眼泪默默走进病房，抓着外婆的手和外婆说他小时候的故事，还是那个他小学打架被老师骂外婆还买上甘蔗去办公室接他哄他的故事，边说边流眼泪，外婆和平时一样骂他说别吵了你好烦，舅舅哭的更厉害了，说以后还是希望能一直被你骂傻仔骂我烦。病房外面是大姨在联系院长，希望通过关系可以得到打止痛针的允许，他说下午会过来一趟。到了下午5点左右，外婆说要喝水，我照旧兑了温热的水拿根吸管让她吸着喝，却发现她不会吸了，嘴巴一直往外喷气，通过吸管把水杯里的水吹起了好多水泡。我喊了几遍婆，喝水啊，吸啊，她没反应，我就用汤勺沾了些水喂她，几口之后痛苦的摇头示意不要了，我放完水杯赶紧看了看她指甲，有发黑的迹象……听来探病的一个老人说如果到时观察到指甲开始发黑，按下去不会有回血，那就是时日不多了。我赶紧按了一下，没有回血，声音颤抖着把爸妈阿姨舅舅他们喊进来，这时候外婆已经不喊痛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足足喊了超过24小时妈妈了，我们都担心她喉咙要喊坏了。她就这么侧睡着，痛苦的呼着气，爸爸觉得应该今晚她就要离开了。我和姐姐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应该祈祷她别走，还是祈祷她安详的走呢？我不想她离开我们，也不想她继续受罪，手是抖的脑袋是懵的。爸爸安排我们一部分人回去酒店洗澡换衣服，今晚在这守着不能回去了。等洗完澡回来接近10点，外婆已经是昏迷状态，喊她不会应了，而且一直磨着牙喘气，我们把护士叫来，她说可以把针水拆了让她舒服的走，监测机还在，尿管也不能拆先。妈妈抱着外婆轻轻的说妈，别撑得太辛苦了，累了就睡吧，睡了就好了。姐姐哭着牵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抱了一下她，我哭着亲了一口她说婆，我是阿洁，谢谢你这么辛苦带大我，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

耳边响起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倒计时一般，摧毁着人的神经。当生命进入这个阶段，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会不会害怕，我们都让她别怕我们在守着她呢。开了灯，爸爸让大家都先出去留下舅舅，但我和姐姐还是不愿出去，就不出声坐在那看着她。接近12点，脉搏已经几乎平线了，我连呼吸都颤抖，一直看着屏幕，心率还有100左右，外婆还是活着的，还好还好……12点一过，心率逐渐下降，眼睁睁看着在9分钟内降为0，全场下跪，不能哭，之前就说好了，要念阿弥陀佛，不能哭天抢地打扰她安宁。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心好像缺了一块，手和腿在抖，心里拼命求自己集中念阿弥陀佛不能发出哭声，这次她，真的离开我们了……

（六）

算命先生说外婆这口气撑的很苦，因为初四初五去世对后辈不吉利，她硬是撑到刚过12点是初六了，是个好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她走的很安详，戴上了我给买的假发，眉毛弯弯的，我的外婆长得真好看，姐姐哭着给她轻轻抹了些口红，没想到第一次给外婆涂口红是在这种时候。守了两夜，在殡仪馆里去上厕所都不敢，要拉着3.4个人一起去，但是一回到外婆身边就觉得很安心，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摸摸她，觉得她只是睡着了而已。两夜一天过去了，乐队也来了，有人要把外婆推出守灵房去告别厅了，她身上放满了黄 {MOD}和白 {MOD}的花，周围也被花堆隔开了，我要摸她只能艰难的垫脚伸手了。亲戚陆续来了，每来一批亲戚我们都得出去下跪，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们我流不出眼泪，但是看到外婆我就止不住眼泪。告别仪式也开始了，先生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念一些官方的文字，我听不进去，看着周围的花牌，手上的戴孝布，觉得都像场梦。他让我们磕头我就重重的磕头，让我们下跪我就下跪，让我们鞠躬我就鞠最深的躬，我想我做的越听话外婆就越能感应到，以前不信鬼神，因为外婆，现在我信了。仪式进行到绕着走外婆一圈的时候，妈妈，阿姨，包括我和姐姐都疯了一样要再去摸摸外婆的脸，花堆把我们和外婆隔的很开，我们扑着上去，只求摸她最后一下，那种真实的接触感，以后都不会有了，再也不能摸她了，喊她的声音从喉咙发出，耳朵却不会听到回应了。

盖棺那一刻就像是有人要抢走她了，我跪着哭着求大叔们能不能不要送去火化间，他们没有回应我，一切工作照常进行，我们一路哭着追着他们到对面的火化间，好可怕的地方，一个个口对着一条条传送带，我知道上面即将出现外婆的灵柩，我求妈妈求舅舅能不能不要烧外婆，他们也哭的不成样了，但没办法阻止。老人们教我们别哭了，待会送进炉的时候要喊妈妈，着火了，外婆快跑。我满脸都是泪哭着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喊的一定不能烧到她，我心里想外婆会跑就好，只要她灵魂没被烧到，肉体不会痛的，是吧？最后我向外婆的灵柩跪下，磕了三个头，心里说外婆，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孙女对不起你。

还有很多很多仪式，我都跟着走完了，心是越来越空的，之前一直非常支持安乐死的我突然觉得再病重再痛苦，也还是活着好？死了就只剩一缸骨了啊。

晚上开车回顺德，7点出发，舅舅抱着外婆的遗照，舅妈拿着一袋米，到了有桥有河的地方她就要洒些米出窗外，喊:妈，过桥了，别怕，要跟着回家。一路下着雨，闪着电，我很困但是不敢睡我必须得帮舅妈看清每一座桥每一条河，不能漏下，我担心外婆回不了家。

（七）

回到外婆顺德的家里，去她的房间，她大大的衣柜里衣服整齐的叠着挂着，桌面上她用来看广场舞大妈跳舞视频的播放器还在，枕头还有她的味道，厕所里马桶用了好多年也还是被刷的干干净净，她的毛巾还挂在那，漱口杯里还是她的牙刷……舅舅把遗照放在她的桌面，还把她最爱穿的一件衣服叠好放前面，他和外婆唠叨了几句红着眼睛出去了。今晚我想睡外婆的床，看着她的照片就感觉还是可以回到我们一起睡的夜晚，但是大人说不可以，还没有过头七不能霸占外婆的床否则她会不开心，好吧既然你会不开心那我就下次过来再和你睡吧。

昨晚看了《寻梦环游记》，里面是有另外一个世界的，而且只要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会永恒的生存，不会消失。但是如果被遗忘了，那将会面临终极死亡，所以，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是我的承诺。

太阳照常升起，地球还在转动。学物理的时候知道物质是永恒的，亲人走掉以后，曾经组成他的分子会不会进入一棵草，一朵花，或是成为另一个人？她还是在的。她存在过的痕迹不会因为她的逝去而被抹杀，因为我还在这里，我是他留下的痕迹。我很想她，她也还在这里。没关系的。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这样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