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社会党的末日（二）

三、哥，我是社会党啊

尽管本来主张现实主义化的田边诚当选了社会党领导人，来自基层党内左派的强大压力却迫使社会党的运营一如往日，依然是，「社会党的主张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护宪平和主义」。结果，「素人土井」变成了「专家田边」。就在社会党还沉浸在自己的主义中时，一场危机在国外爆发了。

1990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引发海湾危机。1990年10月，海部俊树内阁便匆忙提交了「联合国合作法案」，但遭到了几乎所有在野党反对而通过失败。1991年1月海湾战争爆发，海部内阁还是贼心不死，派海上自卫队的巡雷舰出巡波斯湾，悄咪咪打破和平宪法限制，硬是让海上自卫队出国执行任务了。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递枕头——1991年10月柬埔寨国内形势趋于稳定，还签订了和平协定，联合国要整「国际维和行动」（PKO）了。加上虽然海湾战争中日本烧了不少钱了，英、法、美的洋大人还是不高兴：正道世界围剿暴君的时候，怎么就你没派人呢？国内的小泽一郎这些「新保守主义者」也在叽叽喳喳，说不到海外派兵就是「一国和平主义」、「独善其身的、不负责任的和平主义」等等，总之就是：什么和平宪法，早该修修了！

总之，顺天时地利人和，海部内阁弄了一个「PKO合作法案」出来，1991年9月19日向国会提出。这个法案不但包括「监督选举」，还包括了「监督停战」、参加联合国维和部队等的项目。社会党一看火就蹭地冒上来：你是不是想复辟军国主义？社会党的上原委员就提出，你这其实属于是宪法禁止的「行使集体自卫权」啊，太狡猾了。顺便一提，日共、社会民主连合也觉得自民狼子野心，要搞军国主义，所以坚决不同意。

尽管民社党也不是完全赞同这个计划，1991年11月在众议院「国际和平合作特别委员会」上，自民党伙同公明党，硬是在委员会上强行通过了这个法案。1991年12月，这个法案又在众议院被通过。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幸好由于公明党内部也有人不同意这种做法，加上死战到底的社会党、日共，这个问题被宣布移到下一届国会进行讨论。

战斗还没中止。1992年1月，明石康、绪方贞子被任命为联合国高级干部，这使得舆论风向开始更加倒向支持PKO合作法案一边。同年三月，柬埔寨总理洪森又亲自邀请自卫队来柬埔寨做客。1991年末开始，自民党的宫泽喜一首相就把国对委员长这个重任交给梶山静六（竹下派），大概背后是嘱托他：好好干，发动自己的派阀力量，打倒反对派！

社会党真的急了。社会党先是提出与PKO合作法案对抗的「关于实施国际和平合作业务以及国际援助业务的法案要纲」，接着又跟民社党的大内委员长会谈、跟宫泽首相会谈，拼命试图达成共识。1992年4月2日，社会党又设立「根除政治腐败、阻止自卫队派兵海外斗争总部」（田边诚亲自出任总部长），试图通过全国集会以及街头宣传的形式，积极开展放弃「PKO合作法案」的运动。田边诚委员长更是在街头高呼「（这是）与和平宪法逆行！绝对不允许！」——只是可惜，今日之社会党不是1950年代的社会党，今日之日本人早就也不是1950年代上街参与「护宪和平运动」的日本人了。

民社党态度明显更缓和，跟试图死战到底的社会党就不是一路人。手心（社会党系工会）也是肉，手背（民社党系工会）也是肉，「连合」也不好受。再加上害怕「社公民路线」就这样解体了，5月13日「连合」的山岸章会长分别与田边委员长（社会党）、大内①委员长（民社党）进行会谈，试图做和事佬。两方都认为有必要在人力方面做出国际贡献，但田边委员长坚持应当将其限定在「非军事、文民、民生领域」，建立不同于自卫队的其他部队。5月15日、16日，「连合」又召开高层会议，决定对于PKO合作法案要有「必须得到国会的事前承认」、「冻结参与联合国维和部队（PKF)」等条件，实际上是在「专守防卫」的范围下接受自卫队，允许自卫队有条件地参与国际维和活动——换句话说，就是态度上与民社党、公明党贴贴，明显地给社会党施压。

「连合」有多重要？工会组织票从「总评」时代就是社会党最大票源，到了「连合」时代依然不减其分量。面对着自己的衣食父母，社会党很有骨气地表示，必须要坚守原则！1992年5月20日，山岸会长约见田边、大内做最后的协调，但田边说什么都要「取消」而不是「冻结」参加PKF业务，大内自然也在这个问题上一步不让，结果两人谈崩了，会议不欢而散。

另一边，其实自民党早就意识到，要通过「PKO合作法案」，让社会党这个老顽固转变想法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到公明党、民社党的支持。于是，「政界黑天王」、时任自民党干事长的小泽一郎，每晚跟作为公明党书记长的市川雄一、作为民社党书记长的米泽隆掏心窝子说说心里话。非但如此，还约见两党爱说三道四的人，到寿司店吃吃喝喝、到卡拉OK唱唱歌。就这样，自民党成功拉拢了公明党、民社党。

1992年5月29日，自民党对民社党、公明党做出妥协，提出同意「当前冻结参加PKF本体」、「在法律中明确规定，在派遣自卫队参加PKF时，必须得到国会的事前承认」，于是三党提出再次修正案。1992年6月5日凌晨，在参议院「国际和平合作特别委员会」上，在社共两党愤怒的抗议之声中，自（民党）、公（明党）、民（社党）三党强行通过了议案。

和平危矣！宪法危矣！悲愤的社会党人们，决定动用自己的杀手锏：「牛步战术」。所谓「牛步战术」，就是在议会表决时，被点名的议员上来投票的议员，每个上来的时候都故意慢慢走，嗯拖时间。这个「牛步战术」还很有讲求，要有时进、有时退、有时静立。这样拖，拖到晚上12点投票结束，甚至拖到这一届国会开完，这个议案变成废案为止。这一招1929年就开始有人用，有着立宪民政党、自由党等议会老前辈的光荣传统，现在被社会党、日共、社民连继承了，三党在国会抗争到底，就嗯拖，在一个议案中就创下了足足13个小时8分钟的记录。党内更是有人说：「穿上尿布也要熬过三天！」唯恐这招拖得时间不够慢，三党接连向内阁阁僚们在众议院中提出不信任案，就嗯拖议事进展。结果险恶的自民党又发起「内阁新任决议」并通过，彻底堵死了三党继续通过这招拖时间的路子。

对于1992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社会党将其称为「PKO选举」，试图以「PKO」作为选举争论点，赢得广大日本国民的支持。社会党在开票的前一天发表声明表示：

「这是在向海外派遣自卫队的问题上，表明国民意见的第一次机会」。

遗憾的是，根据「朝日新闻」民调，尽管大部分选民认为将自卫队派往海外在宪法上有问题，真正对于「PKO法案」的通过，觉得「好」与「不清楚或其他」的人加在一起，达到了64％。日渐保守而日子人化的国民，还是不关心护宪平和主义的论题，只是对此表示「迷惑」。同时，社会党为了国民眼中的这点问题，就大动干戈的行为，也很难不遭到舆论的批判。最终，没有足够鲜明的争论点，也就得不到大量浮动选票的社会党遭遇了惨败（这一次参议院选举的投票率明显低下就是最好的例子），在这一次选举中所得议席比上次少了24个。为了承担责任，田边执行部总辞职，当时身为书记长的山花贞夫成为了新一任社会党委员长。

可怕的不只是「PKO合作法案」的通过，还有本来作为盟友的公明党、民社党赤裸裸的背刺，这预示着社会党未来国会运营道路的晦暗不明。

为什么在「PKO问题」上，有着现实派（右派）领导人的社会党甚至动用了1960年安保斗争时都没有用过的「议员总辞职」呢？首先，直到1992年5月下旬，社会党内坚持「自卫队派兵海外违宪」的呼声依然炽烈，迫使田边在高层会谈中无法妥协。「连合」的和稀泥努力没有效果，反而让社会党内的护宪派坚定了「要把护宪斗争进行到底」的决心。辅助田边的久保亘也说：

「在围绕宪法的政治争执点上，社会党是不分左右团结一致的，议员总辞职是国会斗争的趋势。如果田边加以阻止的话，恐怕会立刻被迫辞职」。

赤松广隆②也回忆说，他是认为假如都反对到了这个程度，国民就会反过来「应援」他们——事实上只是一场梦而已。社会党不是那个被自民党雇来的人连着鞋子扔出议会的议员团了，自民党内阁也不是势必要与米国结成安保条约的岸信介内阁了。开票第二天，得到68个议席的自民党的首相——宫泽喜一在记者会见时，说对于PKO法案「我想国民是大体、被理解了」。他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

这里转到「连合」。对于社会党的路线转换，表态最积极的是「全电通」。1991年7月的大会上，园木委员长公然说：

「如果社会党一味拘泥于以前的自卫队违宪论，却不能对自卫队的改革拿出任何方案的话，无论是向政权政党的转换、社民势力的联合，还是重新构筑以四个在野党为中心的国民联合政权协议都是不可能的」。

在旧「总评」系的工会中，「全电通」是叛变的最为彻底的、最赤裸裸地要求社会党承认自卫队符合宪法的。与此同时，「铁钢劳联」、「电机劳联」等右派、中间派工会也一起逼宫，强烈要求社会党转变基本政策。

另一边，也有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人。「金属机械」在1991年6月明确表示「坚决反对自卫队合宪说」，「私铁」的田村委员长也在同一时期表示「必须采取必要的对策，阻止现实存在的自卫队的发展」。1991年7月，「日教组」又将「废弃日美安保条约」加进了运动方针。1991年6月，在「总评中心」召开的各县中心代表会议上，发言的十个县代表，除了神奈川县以外，都主张「非武装中立、护宪」。可见，「连合」内部依然有着左派顽强不屈的斗争。这种「连合」内部意见分裂的情况，更是为社会党的未来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这里有着一个小插曲。「PKO合作法案」通过期间，首相换人了，这是因为来自自民党内部的「倒阁活动」。接连在众议院选举与不少议案上取得成功，同时内阁支持率持续高挺不倒的海部俊树，有了一种自己「铁拳无敌」的感觉。他心善，见不得政坛的腐败现象，于是毅然决然地推动了小选区制改革，也就是「政治改革法案」。（为什么要推动，这点下面再谈）。由于选区划分方案已经出来，不只是社会党等在野党的议员，自民党的议员也说老大不行啊，全国选区重新划分是动摇国本的事情，关系到我们政治前途命运、未来选不选的上的事情，怎么能这么一言而决呢？特别是自民党内的三人帮「YKK」，也就是山崎拓、加藤纮一③、小泉纯一郎要反对改革。但是海部凭着自己的高支持率，硬是要推动改革。

看见海部这么不上道，自民党反对派来阴的，让众议院政治改革特别委员长小此木彦三郎提出废案，跟在野党串联一气，趁海部不注意把「政治改革法案」给废了。受此冲击，海部召集自民党高级干部，召开紧急会议，说了一句「面临着重大的决心」，但报道出来的时候是「面临着重大的决意」。觉得海部要解散众议院，为了不让骗来的票白投，自民党宫泽派、三塚派、渡边派发起反攻。在海部还是执迷于要解散众议院、动用这把首相「传家宝刀」的时候，就连竹下派亲小泽势力也疏远了海部，这就导致海部在自民党被孤立了。看到这样，海部唯有悲愤地宣布内阁总辞职，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件自民党内派阀压倒首相的事情实际上意义重大，标志着自民党内「支持政治改革」与「反对政治改革」的势力，二者矛盾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突破点。自民党一手遮天的30多年，即将迎来终结。

再把目光回到社会党。素被称为现实主义派的田边，也没那么傻。而他的现实主义路线，就是作为社会党派阀——水曜会的领袖，偷偷摸摸地与自民党的金丸信搞在一起。金丸信作为一个老牌政治家也不是什么凡人，可以说也是个政界阴谋大师，1990年代初更是有政界太上皇一般的权势（1992年文鲜明得以渡日也是走他后门）。原来，长期作为国会对策委员长的金丸信，常常跟社会党议员交流感情，并用着联社（会党）制（党内）反（对派）的手法。虽然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心里也是有理想的，就是要希望通过自民党、社会党的解体，将政界势力来一个打倒重来，塑造成可以实现「政権交代」的两大政党。

然而，二人野合的事情，被党内活动家连同党外的和平运动活动家曝光，一时间引发了舆论的警惕，这份政界萍水情只好就此了结了。这之后1993年1月金丸信因为丑闻地位垮台时，与金丸信关系密切的田边诚，也因为被怀疑自民党、社会党间有着不正常的勾结关系而被迫辞职。

把时间拨回到两年前，还有一段社会党的小插曲。1990年9月26日，朝鲜人民的大爷爷——金日成热情接见了日本访问团。这个访问团，就有着自民党的金丸信与社会党的田边诚。为了迎接这两位朝鲜人民的老朋友，朝鲜动用了两万人的欢迎队伍，以人摆出了「热烈欢迎金丸信先生与田边诚先生率领的日本使节！」朝鲜人民的Great Leader金日成，在朝鲜的名胜——妙香山接见了金丸信、田边诚。据说，金日成还与金丸信发生了一段今天无人知晓其内容的秘密谈话。同年9月28日，自民党、社会党、朝鲜劳动党发布三党共同宣言，其中提出了「战后四十五年中的谢罪、十分的赔偿」，将日本长期给朝鲜赔偿的事实披露了出来。这也是社会党难得的高光时期了。

从1991-1992年，就这样又让社会党混过了一年，好像干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干，至少在争取国民支持上还是一事无成。但是，这只是风暴前的平静。

四、自民党的末日

言归正传。到1992年下旬的时间点，社会党已经在不到两年内换了三个党首，却还是没能解决越来越可怕、越来越棘手的局面。另一边，在不知不觉间，它搏斗了37年的敌手——自民党也正越来越深陷泥潭。

自民党之所以可以连续执政三十七年，靠的是「政界-官僚-财界」的结盟铁三角关系、面向地方与不同利益集团的利益输送体系、「单记非让渡投票制（SNTV)」的实行，以及在国内冷战格局与高速经济发展之下，选民的保守化、日子人化，引发的对自民党长期政权的认受心理。同时，名义上对擂的社会党又无法让市民真正接受其执政，于是形成了自民党一家独大、各在野党长期在野的「五五年体制」。随着1980年代新自由主义开始冲击日本传统的发展方式、泡沫经济的逐渐崩坏，以及最为重要的，自民党越来越严重的权力腐败丑闻，都在瓦解着这一切。自民党隔三差五就会出一些政界大员腐败，然后政府内部疑似沆瀣一气的丑闻，这让市民越来越失望，对政治越来越不相信。

1991年宫泽喜一内阁成立不久，就爆发了「东京佐川快递事件」，以及金丸信疑似偷税的丑闻。金丸信大额受贿5亿円，却一度因此只被轻罚赔偿20万円，而且后来又爆出偷税10亿円的消息，严重挫伤了一般国民对日本政治的信任。再加上「皇民党事件」，国民的「政治不信」越来越严重。

更严重的是，这件事引发当时在日本权势极为强大的——自民党竹下派（平成研究会）的分裂。本来金丸信与竹下登是长期盟友关系，竹下做首相时把会长暂代给金丸。竹下退下来之后有一段时间，在任的首相权势都没竹下派这个大派阀大。没想到竹下退下来以后，金丸还是做着这个会长——渐渐地，在一手遮天的竹下派里，出现了一山不容二虎（竹下、金丸）的情况。加上因为金丸爱徒——小泽一郎的铁腕手段，竹下派内逐渐产生了反小泽派。正在这时，1992年金丸丑闻大爆发，被迫离开政界，就新任会长的问题，竹下派内的小泽派（奥田敬和等人，金丸系）与反小泽派（桥本龙太郎等人，竹下系）的分歧白热化。由于反小泽派拥立小渕惠三做新会长，小泽派却拥立羽田孜做新会长，结果把「竹下派七奉行」中唯一中立的羽田孜拉拢了过来。最后反小泽派成功地做通了参议院竹下派的工作，强行把小渕惠三送上了会长的宝座。小泽派一看如此，决定不跟你玩了，直接脱离竹下派，先是弄了「羽田拥立集会」，1992年12月18日成立了新派阀——「改革论坛21」（众议院35人、参议院8人），竹下派就此一分为二。

竹下派的分裂，意味着自民党的派阀斗争进一步白热化了。更严重的是，这次的派阀斗争，不只是利益之争，还沾染着强烈的政治斗争的意味——竹下派是分裂成为了，对政治改革积极的「羽田派」，与对政治改革消极的「小渕派」。「羽田派」，其实也就是小泽一派，他们主张的是「新保守主义」。所谓新保守主义，就是认为自民党主流奉行的「吉田茂主义」——重经济、轻军备，已经不再适合于新时代，日本需要从经济大国走向生活大国、政治大国，为此国内需要更强而有力的政府与领导人，并且建立完整的美式两党制。而自民党实行的国家利益分赃体系（政府官僚、经济界、各大利益集团、自民党政治等），以及国民已经深恶痛绝的「金权政治」，已经不能再运行下去了。为此，「新保守主义」要求政治改革。根据小泽的畅销书『国家改造计划』，简单来说，就是经济上实现更充分自由市场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大胆的税制改革、推进贸易自由化；政治上实行选举制度改革等等，可以实现两党制的政治改革；外交上实现包含军事的、积极的国际贡献。

看到1992年的政治丑闻以及自民党内部的政治斗争，经济界也预示到自民党政权的末日将至。日本大资产阶级明白，事实上该换一个更好的利益代理人了。1993年新年初始，日本财界就明确表示，今后也将：「支持其他保卫社会民主和自由经济体制的政党」、希望「日本出现美欧那样的两个保守党，轮流执政」，以便建立「高效率的权利集中型的国家体制」，「使日本能在冷战后的国际社会积极发挥作用」。正是有了大资产阶级的支持、或者更具体的说，有了进行政界活动不可或缺的资金支持（来自大财团），新保守主义势力、以及自民党内的反对派势力才得以敢于在之后公然分裂，并在内阁联合执政。

1991年上台的宫泽喜一，并未能挽回自民党越来越严重的危机。「金丸事件」、「共和事件」……连续的政治腐败丑闻，使得自民党威信扫地、民心丧失，沉重打击了自民党政权，由此激化了自民党内部的矛盾。1992年12月「宫泽改造内阁」当时，两名小泽派成员（船田元、中岛卫）入阁，而一名反小泽强硬派成员——小泽的死对头梶山静六，则就任自民党干事长。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小泽-羽田集团」也正式脱离竹下派，成立了前文所述的派阀——「改革论坛21」（后称羽田派）。作为反主流派遭到冷遇的「羽田派」要求党内刷新，要求宫泽喜一首相大搞政治改革，实行小选区制比例代表并立制（也就是日本现行选举制度）、与政党交付金制度（国家给政党的官方费用，以取代各种政治献金）。

宫泽作为保守派，当然心底就不太想改，估计觉得这些年轻人还需要淆习一个，说了个我会努力的就算了。在上电视节目的时候，还说「政治改革一定会实现」、「怎么样都由国会来做」。但在宫泽改造内阁里面，主张政治改革的「羽田派」，已经把「小渕派」打成「守旧派」大肆批判了。另一边，宫泽试图挽救泡沫经济崩坏后开始走下坡路的日本经济，却因为提出对金融机构投入公共资金而被大批特批。与此同时，因为自民党腐败丑闻屡发，社会上鼓吹「政治改革」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不整政治改革法案是不行了，于是为了不重蹈覆辙海部内阁的过错，党内其实制定了先不谈选区划分、让选举改革法案通过，再谈选区划分的方针。

然而，自民党内的选举改革慎重派（反对派）却来捣乱，弄了一个在野党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纯粹的小选区制法案出来，向国会提出了。在野党为什么不可能接受？谁都不傻，本来自民党已经是日本选举实力上第一强大的党，小选区还只能选上1个人，全日本选区都得给你家自民党独占了，在野党议员全回家喝西北风？「羽田派」也很愤怒。明知道现在是「扭曲国会」（参议院、众议院的优势党派不一样），参议院还在野党占多数，你把一个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法案递出去，你是不是故意坏我好事？于是，正如事前预想的一样，这个法案在包括自民党、在野党的议员一致否决下通过失败了。

看到自民党提出的法案被否决，在野党觉得自己给自民党添乱的时候又到了。1993年6月17日，社会党、民社党、公明党一致提出内阁不信任案，追究宫泽内阁在政治改革问题上的责任，并得到了日共的赞同。本来在野党在众议院捆在一起也不够自民党打的，但是自民党现在内部正闹分裂，「羽田派」趁他病要他命，6月18日也跟着赞同不信任案，就连「羽田派」的两个内阁阁僚都跟着反水，这个破内阁职位不做了，也提出了不信任案。就这样，由于「羽田派」35票的反戈一击，1993年6月18日不信任案以255票比220票得到通过，宫泽内阁被迫解散众议院，宣布提前召开众议院大选。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事件。原来想着造反的不止羽田派一家。早在1988年，武村正义④、鸠山由纪夫等自民党议员等人就组建了一个「乌托邦政治研究会」，鼓吹什么政界净化与Liberal的政治主张，总之都是比较民主小清新的主张。1993年4月，武村与田中秀征就密谋着要从党分裂出去，自建新党。趁着宫泽内阁倒台、众议院重选的时候，6月21日武村、田中、鸠山由纪夫、三原朝彦等十个议员脱离了自民党，自建「新党先驱」。羽田派本来不想离党，忽然发现有人已经分裂出去了，跟党明晃晃地造反的自己就更加没有留在自民党的理由了，于是6月25日也从自民党分裂出去，结成了「新生党」。

其实早在1992年5月7日，原来做过熊本县知事、相比之下没有怎么掺和进这些政坛大乱斗的细川护熙就在千代田宣布结成新党，成立「日本新党」，提出要打破55年体制下停滞、固有化的既成政治与行政，实现推进新颖政策的体制。「日本新党」里面的候选人，大多是后援会组织、知名度、选举资金三无的新人议员（对比自民党是三有议员），全党主要依赖细川护熙的个人人脉与人气。这个新党中，后来的政界大明星，包括前原诚司、枝野幸男、野田佳彦、茂木敏充、小池百合子等人。到1993年众议院选举前，就这样，最早的「新党」御三家——「日本新党」、「新生党」、「新党先驱」就都诞生了。

这些新党为什么能迎合当时日本的政治改革号召？他们作为所说的「新保守势力」，虽然在维护资本主义现行制度上态度与自民党一般无二，却以打出的「政治改革」、「清除腐败」、「结束一党统治」等口号，迎合了日本国民「稳中求变」的心理。就像细川护熙在建党时说：

「不是改建变得破破旧旧的家，（却）想要以推土机全部拾掇一下，建立崭新的家」。

这些新党的主张，在经济上主要以实行新自由主义，减少政府对经济干预的政策（所谓制度缓和）为主，比如「废除过度的认可、许可制度等政府规制」、「尽可能地减少对公共养老金的依赖」；在政治上主要是政治改革，实行被相信可以减少政治腐败的措施，比如选举制度改革、废除企业现金、禁止政治家进行土地投机活动等，以达成「政治过程的净化、透明化」；外交上存在两个倾向，一个是继续奉行护宪平和主义（比如新党先驱），一个是打着和平主义的旗号，谋图扩大日本在国际行动中的角 {MOD}，提高日本的国际影响力（如新生党）。除此之外，还有教育改革、地方分权化改革等司空见惯的日本政治「小清新」议题。经济改革，是为了打破「五五年体制」下一方面政府大幅干预财界，一方面政府、政界、财界勾结的局面；政治改革，是为了打破「五五年体制」下自民党搞金权政治，却长期垄断政权的局面；外交改革，是为了提高日本在国际中的地位。至少有两者都是冲着「五五年体制」来的。

三个新党的成立给自民党、社会党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极大地撼动了「五五年体制」的政治格局，打破了过去自民党、社会党分别支配政界大部分势力的「伪二党制」格局。政党大分裂以后，比起1990年众议院选举的民调，不止自民党的民调下跌了12点左右，就连提出内阁不信任案的社会党，也比上次又下跌了11点左右。另外一方面，日本新党、新生党却在民调中一路飙升，直接超越了公明党这个老牌政党。所以事实很明显了：社会党自己民调已经低迷，还要提出内阁不信任案、迫使进行众议院选举，其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里再看到本文的主题——社会党。1993年1月新上任的委员长山花贞夫⑤虽然属于社会党左派派阀，却暗搓搓也想要改变社会党的基本政策——在日美安保条约与自卫队问题的态度。然而他就像前一任委员长一样，做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选择——提出内阁不信任案。

总结一下。这个时候，在国外，是1991年冷战两极格局瓦解，迫使国内冷战格局（自民党-社会党）似乎随也要之瓦解；在国内，「利库路特事件」等一连串政治腐败丑闻接连爆发，市民对自民党与社会党两大老牌政党的不信任感居高不下。同时，自民党政权的政治改革、行政改革又日渐陷入停滞之中。而现行体制，是「政权交代」（政党轮流执政）根本不可能的「1.5大政党制」，也就是独大的保守政党——自民党（1），与持续低迷的革新政党——社会党（0.5）。「五五年体制」的余晖已经掠过了日本的大地，延续了30多年「保守-革新」格局也大厦将倾。自民党一手遮天、社会党长期在野的时代，就要终结了。

1993年7月18日，第40回众议院议员总选举举行。这次选举前后又被称为「新党旋风」，得到大量支持的「新生党」、「新党先驱」、「日本新党」得到了一共103个席位。而由于内部分裂，从一开始已经无法得到过半议席的自民党，却比选举前还多一个议席。就连公明党、民社党都多了议席。最大的输家成了日本社会党。被淹没在「新党旋风」中的日本社会党，从134个议席跌落到70个议席，足足失去了64个议席，议席占有率从27.1％下降到15.1％。是有史以来最惨的选举。特别是在都市区，社会党在东京选区，由11个议席跌落到1个议席，只有山花贞夫委员长一人当选。在福岛、富山、京都等9个府县中，议席更是全部归零。

非常明显的是，大概本来可能去到社会党的、「无党派层」浮动票完全被新党抢过去了。然而，更恶劣的是来自于重视「政权交代」的「连合」的背刺。「连合」的一部分加盟工会，由于担心社会党的护宪派、左派议员可能会阻碍——（他们不会为此放弃原则的）联合政权的实现，赤裸裸地进行「选别推荐」，宁可把组织票投给三个新党候选人，也不把组织票给社会党候选人。受到这种赤裸裸歧视的候选人包括前任党首土井多贺子、岩垂寿喜男⑥，与上次和田边诚竞选党首的上田哲⑦。市民的浮动票拿不到，工会的组织票又拿不到，社会党自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败。1993年7月19日，山花贞夫委员长承认社会党遭遇「历史性败北」。

同时，这次众议院选举的投票率，也是有史以来最低的。无疑，这与「共和事件」、「佐川事件」、「金丸事件」等一系列政治丑闻，以及宫泽内阁政治改革的失败相关。因为这些事件，不仅选民对自民党的支持率低下，同时在「政治不信」的浓厚情绪中，「无党派层」人数也大幅上升。换言之，在对政治家的大幅不信任中，就算是「政权交代」在即，国民的政治关心度不增反降，所以导致了投票率再挫新低。

不管如何，自民党没有多带带过半了。自民党第一次丢掉了，自己从建立开始就紧紧撮在手里的执政权。「五五年体制」就这样终结了。特别讽刺的是，自民党、社会党这对搏斗了三十八年的敌手一起倒下了。自民党政权的末日已经来到了，但自民党的末日还没来到；然而，1993年总选举已经为社会党的末日，敲响了沉重的丧钟。

①大内启伍（1930-2016年）。曾任厚生大臣、民社党委员长、书记长、政策审议会长，担任众议院「有关冲绳以及北方问题」特别委员长、「自由联合」总裁、总计6次众议院议员。

1953年加入右派社会党，1960年进入民主社会党。1972年参与民社党访华团，表明赞同中日关系正常化。1976年在东京2区当选众议院议员。旧东京2区作为石原慎太郎（自民）、上田哲（社会）、铃切康雄（公明）的激战区，大内即使作为民社党干部，选举上也十分吃力。1977年11月被起用为政策审议会长，1985年成为书记长。1986年，因为与深陷丑闻的横手文雄在记者会上坐在一起被连累，落选众议院议员。1989年2月，塚本（三郎）执行部因为牵涉入利库路特事件总辞职，他也辞任民社党书记长。

1990年当选众议院议员。由于这次选举中民社党失去了20个议席，永末英一委员长引咎辞职，他则成为民社党委员长。他在任内，极力不用「民主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等话语，淡化自身的「社会主义」 {MOD}彩。1992年参议院议员选举中，民社党只获得4个议席。1993年入阁，担任厚生大臣。1994年2月细川突然宣布「国民福祉税」时，与村山富市、武村正义一起反对。羽田内阁时再次担任厚生大臣，同年6月退任民社党委员长。

本来支持民社党解散，加入「新进党」，但却因为公明党也要加入「新进党」，与塚本三郎一起反对加入，导致民社党延迟加入。某种意义上与大内在选举中受到、基督教背景的「立正佼正会」支援相关。

此后塚本三郎、大内启伍都加入自民党，大内更是担任自民党东京都连最高顾问，1996年代表自民党参选众议院议员，但却落选。2000年众议院选举时，也次点落选，于是退出政界。2016年3月去世。叙勋正三位。

②赤松广隆（1948年-）。1966年进入社会党。大学时为「社青同」解放派活动家。1979年以后三次当选爱知县议员。1990年当选众议院议员。1991年任党劳动局长。1993年担任社会党书记长，在任时就表示想要改变党的基本政策，表明承认核电所。1993年再次当选议员，但是因为山花执行部的总辞职，失去书记长一职。同年12月，与社会党右派、中间派结成新派阀，担任事务局长。1994年羽田内阁当时，对比试图与自民党建立联合政权的村山富市，赤松主张回到羽田内阁。但是1994年首相指名选举时，他还是投给了村山富市。

1996年9月离开社民党，加入民主党。此时的民主党，由离开「新党先驱」的鸠山由纪夫与菅直人，离开「新进党」的鸠山邦夫，以及原来的北海道知事、被视为社会党干部备选的横路孝弘为中心组成。1996年10月再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00年就任党国会对策委员长，两次对森喜朗提出内阁不信任决议，但都失败。2002年9月民主党代表选举时，他支持同为社会党系的横路孝弘，但却败于鸠山由纪夫。但是由于鸠山在干事长人事上遭遇挫折，以及在民主党、自由党合并问题上遭遇挫折，三个月就被迫辞职，后来菅直人继任。

2003年、2005年再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09年成为鸠山内阁农林水产大臣，先后在「农业者户别所得补偿制度」、「口蹄疫问题」上捅出篓子。2010年6月退任大臣。2012年9月竞选民主党代表。同年12月众议院选举中，第8次当选。2014年众议院选举中第9次当选。2016年民进党代表选举中是莲舫的推荐人。2017年民进党代表选举中，与菅直人、有田芳生等人是枝野幸男的推荐人。

2017年前原诚司卖党勾结小池百合子，图谋把全党卖身给小池女王，合流入所谓「希望之党」时，由于小池公然言明「排除リベラル派」，枝野幸男挺身而出，成立立宪民主党。当时赤松也成为立民最高顾问。2017年众议院选举中，第十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20年立民、国民合流时，他声明「立宪民主党绝对不改名」。2020年退出政界。目前身在立民左派派阀「サンクチュアリ」，2021年立民代表选时本来打算拥立小川淳也，派阀却拥立了逢坂诚二。

政策上反对修改宪法九条、主张2030年停止一切原子发电。赞同给予永居外国人地方选举权。赞同导入选择的夫妻别姓制度。

③加藤纮一（1939-2016年）。爱知县生人。1959年进入东大，曾经参与安保斗争。1964年进入外务省，曾任香港副领事等职位。1970年归国，成为外务省亚洲局中国课次席事务长。他父亲加藤精三去世后，他被后援会推选为后继者，1971年5月表明要参选众议院议员。听到他要参政，跟他关系不浅的中曽根康弘曾经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却拒绝了，一开始打算加入田中派，最终转而加入大平派。1972年第一次当选众议院议员。1978年成为大平内阁内阁官房副长官，1980年前后作为官房副长官，暗中与进行三里塚斗争的反对派交涉，一度接近解决「成田空港问题」，却因为信息流出而失败。

1991年成为内阁官方长官，当时发表了「有关朝鲜半岛出身者的一切从军慰安妇问题的谈话」，简称「加藤谈话」。1998年12月继宫泽喜一，成为「宏池会」会长。2000年由于「加藤之乱」，「宏池会」分裂。2002年由于自己秘书被逮捕，辞任「宏池会」会长，离开自民党，辞去众议院议员一职。2003年众议院议员选举中，以无所属身份第十一次当选众议院议员，回到自民党，就任宏池会最高顾问。2005年9月辞任最高顾问，退出宏池会。

2006年8月15日，发生家中被人纵火的事件，当时稻田朋美轻慢地谈论道「先生的家都被烧为白地了」。同一时期日共、社民的议员，却开始赞同加藤的发言，因此加藤开始生出了提携左派阵营的想法。2007年2月，与自民党的山崎拓、民主党的仙谷由人（元社会党议员）、枝野幸男、公明党的东顺治、社民党的辻元清美成立超党派学习会。2008年7月，就任日中友好协会会长。2009年逆风第13次当选众议院议员。2012年由于自民党一侧分裂，他成为东北地区唯一落选的自民党议员。2013年与村山富市访华。

2016年9月9日去世。葬礼时到场的人包括同为「YKK」的山崎拓、小泉纯一郎，当时内阁的安倍晋三、麻生太郎、菅义伟、岸田文雄、石原伸晃，加藤之乱的当事者森喜朗、青木幹雄、野中广务、古贺诚，在野党的小泽一郎、志位和夫、辻元清美、菅直人等，以及中国驻日大使。

④武村正义（1934-）。滋贺县农村生人。在八日市高等学校时一度进入「日本民主青年同盟」，乃至因为报纸发行内容遭到学校处罚。当时，他联合京大、立大学生发起反对运动，反对吉田内阁的开倒车政策。

这之后他到名古屋大学入学，先后就读于东京大学，此后成为自治省官僚。1971年胜选八日市市长，任内打出「自行车城市宣言」。

1974年9月，日本四大工会「总评」、「同盟」、「中立劳联」、「新产别」的滋贺支部找到武村，隐晦地打听他想不想做县知事。会见之后，他就被推选为工会与民社党的「革新统一候选人」，为此民社党众议院议员亲自与日共县委员长商量合作。

当时，县知事野崎欣一郎的最大问题，在于与「上田建设」这家公司的勾结一气。当时站在「革新自治体」运动的社会党，理应也支持武村。然而，「上田建设」的社长上田茂男在战前，就作为水平社员，是一个热心的无产政党支持者，战后又通过「部落解放运动」，与社会党有着很深的关系，1960年代后半期，社会党支部基本都依靠「上田建设」的献金。以他金主的身份，他要求社会党将他立为候选人，最后县委员会决定立、县委员会书记长高桥勉作为候选人。为此，社会党召开紧急党大会，将当地党「三役」开除，重新决定支持武村。

四大工会、社会党、日共、民社党组建了武村的选举组织「大家一起打造明朗的革新县政之会」，之后公明党也选择了支持武村。11月17日，出乎新闻报道预料，武村以微弱优势战胜野崎欣一郎。

为了拯救沦为上田建设牺牲品的滋贺县财政，武村采取了建设事业放缓、砍掉工作津贴三分之一等强硬方法，成功再建财政。同时，他重视与县民的对话，为了防止琵琶湖的水质污染，颁布了日本第一个合成洗涤剂禁用条例，以及一系列引起全国瞩目的保护环境条例。因为武村的功绩，他成为了日本第一个连续两次无投票当选（无竞选对手）的知事。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在滋贺县主办的「国际湖沼环境会议」中，后来成为滋贺县知事的嘉田由纪子也参加了。

1986年，他作为自民党候选人在滋贺县当选众议院议员，所属自民党「清和政策研究会」。1988年9月2日，与鸠山由纪夫、石破茂等人组成「乌托邦政治研究会」，诉求对金权政治的改革。1993年4月，受此前鸠山的劝诱，与田中秀征约定组成新党。尽管在6月18日内阁不信任案中投下反对票，却在同日与10名同志离开自民党。6月21日，组建「新党先驱」，就任代表。7月19日，与在知事时代就关系亲近的细川护熙的「日本新党」，组建院内会派「先驱日本新党」，与细川成为共同代表。本来在众议院选举后一度想与后藤田正晴等自民党政治改革推进派合作，但是由于小泽一郎的工作，最终还是诞生了以细川为首相的「非自民、非共产政权」。

在细川政权中，他一方面在阁内支持大米进口自由化等政策，一方面与主导阁外的「决定机关」——「执政党代表者会议」的小泽一郎对立日益深刻化，因而有「巴尔干政治家」之称。细川当时想要在武村与小泽间找到平衡，却日益倾向小泽。以首相主导国政为目标的武村，与通过「执政党代表者会议」暗中影响国政的小泽，与公明党书记长市川雄一的「一·一路线」发生了激烈冲突。为了国会对策，他频繁与自民党会面，这又引发了小泽的反对。细川搞「国民福祉税」时，他直球反对「不如改正错误」，结果与细川关系快速冷却。但当时身在政权内的小池百合子曾指出，真正导致细川与武村二人关系开始不稳的，是因为美国把武村看作朝鲜间谍，在细川访美时，通知他要更换武村下去。1994年4月8日，细川政权崩坏后，「先驱日本新党」也一起解散。这之后他转为对羽田内阁阁外协力，没有参加院内会派「改新」。

这期间他暗中为自民党、社会党搭桥穿线，以至于1994年6月24日实现了两党的合作，后来他在村山内阁中担任大藏大臣。关于「新党先驱」的运营，他与作为党代表干事的鸠山由纪夫，就要不要与社会党合并、实现「社先新党」的构想而开始对立，以至于在1996年8月28日辞任代表。1996年9月28日，鸠山、菅直人等人退出「新党先驱」，建立民主党。当时，「新党先驱」也想全党一起加入民主党，却被鸠山用「排除的理论」拒绝。这之后「新党先驱」与社民党一起对自民党政权采取阁外协力，却没有阻止党势的衰退。1996年众议院选举中自民党的再度跃进，无疑为社民党、新党先驱的议席减半起到了很大的影响。1998年5月，武村再次担任「新党先驱」代表。1999年，他在「国歌国旗法案」时投下赞同。

2000年，他因为身体原因两次入院，一度濒于病亡，因为这个原因落选。2001年，他也选择加入了民主党，但却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参加选举，实际上退出政界。

今天，他是作为龙谷大学客座教授讲课，并依然关注地球环境地位。2019年11月17日，反对修改宪法九条的地方首长，与曾经做过地方首长的人，组成了「全国首长九条之会」，武村也被选为共同代表之一。

⑤山花贞夫（1936-1999年），日本政治家⑦律师。曾任8次众议院议员、第12代社会党委员长、第12代社会党书记长、细川内阁政治改革担当大臣。父亲是山花秀雄、儿子是山花郁夫。

1961年加入「总评」。1976年第一次当选众议院议员。1978年成为中央执行委员。1983年成为党广报部长。1986年成为党副书记长。1991年成为党书记长。1993年金丸信深陷丑闻时，与金丸信关系密切的田边诚也被迫辞职，于是他成为社会党委员长。同年八月，在细川内阁被任命为无任所政治改革担当大臣，同年9月第一次作为社会党委员长访问韩国。由于为1993年众议院选举失败负责任，他辞去社会党委员长一职，由村山富市取而代之。1994年细川内阁倒台时，退任政治改革担当大臣。

1994年8月，担任社会党内右派、中间派派阀——「新民主连合」的会长。本来打算超越社会党的框架，率先建立集合「民主·リベラル」势力的政党，1995年1月6日社会党的山花贞夫、新进党的川端达夫、民主改革连合的栗森乔、民主新党俱乐部的江海田万里已经发起「新党准备会」，1月16日新会派「民主连合、民主新党俱乐部」也已经结成，准备1月17日两院国会议员实际上组成新党。然而，神户大地震却硬生生地打断了他们建党的步伐。其实，他们的「民主·リベラル」党派，在后来的民主党已经若隐若现，最终形成体就是今天的立宪民主党——只是可惜，他们建党的机会被鸠山等人抢走了。

1995年5月，山花多带带离开社会党，加入了土肥隆一等人的新会派「民主之会」。就在这时，组成「民主·リベラル」新党的方针，也在5月社会党大会上，由久保亘书记长等人主导通过了。然而，社会党却无法全党加入新党，只好1996年1月改名社会民主党。1995年12月，江海田万里等人就组成「市民同盟」，并在1996年9月与民主党合流，山花就任民主党副代表。1996年10月众议院选举中，虽然在东京22区代表民主党参选，但由于社会民主党的保阪展人也在参选，革新票被分流，山花只能比例复活。1998年，就任民主党选举对策委员长。1999年7月，在议员职位上去世。追悼演说由河野洋平举行。2000年众议院选举时，其子山花郁夫继承了地盘，当年当选。

⑥岩垂寿喜男（1929-2001年）。曾任8次众议院议员，第33代环境厅长官。

1944年2月进入海军通信学校，同年12月毕业。战败后到中央大学法学部入学。在大学时进入日本社会党，为棚桥小虎助选，一度成为其秘书，不久又辞职回乡。1956年成为「总评」本部书记，1960年任「安保反对国民会议」事务局次长，但却批评「全学连」（全日本学生自治会总连合）的「过激」行为。同年10月11日被浅沼稻次郎邀请参选，但浅沼却在第二日被刺杀，结果没有参选众议院议员。

1972年代表社会党第一次当选众议院议员，之后继续参与市民运动、环境问题等。在「自然保护议员连盟」组成时，任干事长。1986年成为社会党中央委员、总务局长。1990年成为党中央执行委员、党内阁部部长等。

1993年国会首班指名选举时，没有投票给细川护熙，反而投票给了党首山花贞夫，结果因为反对党的决议，被禁止党内活动三个月。这之后，他在羽田内阁时，积极推进村山政权的树立。1996年第一次桥本内阁时被任命为环境厅长官，同年引退。2001年去世。

⑦上田哲（1928-2008年）。日本政治家、记者、工运家。京都大学毕业后，进入NHK工作，1960年代在NHK权势有「上田天皇」之称。1968年当选参议院议员，得票数仅次于石原慎太郎、青岛幸男。1974年再次当选参议院议员。1979年转而参选众议院议员，以后在东京2区连续当选。1991年与田边诚竞选社会党委员长失败。1993年众议院选举落选。

1994年因为赞同选举制度改革（导入小选举区制比例代表并立制），离开社会党，组成「护宪新党黎明」，就任委员长。1995年参选东京都知事选举落选，同年参加参议院选举也落选，2000年众议院选举也落选。2008年去世。

「日本社会党:最後の光芒と衰減」(石川真澄）

「日本政治の実証分析」（堀要）

《护宪和平主义的轨迹——以日本社会党为视角》，华桂萍

「1990年代における有権者の变質」（井田正道）

「投票参加の低下ーー90年代における衆議院選挙投票率低下の分析ーー」(三船毅）

「衆議院選挙投票率の分析ーー1969年から2005年における年齢、時代、世代の影響ーー」(三船毅•中村隆）

「日本政黨輪替思維之探析ーー兼論民主黨的角 {MOD}與定位」（李世暉、郭國興）

图源：Wikipedia与Google，B站bv1444y1C7Dw、BV12U4y1j7Ef、NHK「放送史」（PKO协力法成立）、「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

由于个人日语水平问题，可能出现翻译疏漏等问题，敬请读者谅解。因为写到1993年7月已经太多字了，社会党在两届联合政权中的角 {MOD}还是放到（3）写了……